第一回  

謀奪權仙姑設宴

戀女色猴子中招

詩曰：

酒陷狂瀾猶夢春，色為厲鬼必傷人。

懸崖騎馬不知勒，留下百年長悔身。

此詩指世上有些人，酒后面臨危瀾還在做春夢，每被化為美女的厲鬼所迷，告誡人們在懸崖前必須立即勒馬，否則將留下終身悔恨。

話說我國臨近東海某地有座山，叫天云山，地屬平縣，這座山地處平、寧、彭三縣的接合部。從山東南向下走 20 里左右，有個小村，名喚下坪村。該村有 200 多戶人家，是平縣最邊遠的村莊之一。它距離鄰近北向寧縣的小洋村和西向彭縣的大彎村各有 30里左右。這地方長期被人們稱為“三不管”地帶，即使發生了事項，常常三個縣互相推諉，無人來管。解放前這里曾是土匪的樂園，三個村及鄰近小村的許多人都當過土匪，也有人亦匪亦農，即有時耕田，有時參加搶劫。下坪村地處交通要道，來往兩省、三縣的客商都要從此處經過，一部分貨物在此集散。村里經營商店、客棧的就有好幾戶人家。

下坪村與附近的上坪、小溪、后山原是平縣大溪鄉的一個自然村片區，因地處邊遠，土地改革中，四村被劃為一個工作片。這個片區原由兩個工作組成員分管，后來其中一個部隊干部調回去了，僅剩下一個黃姓成員。由于人力嚴重不足，導致土改工作做得不夠細致，特別是群眾發動不夠充分，底沒摸透，幾乎沒有經過什么斗爭，就和平分了田。土改中全片只劃了一戶富農，沒有地主，其余全都是貧農、中農。更為嚴重的問題是，這里許多人解放前后當過土匪或有通匪等的歷史問題未及時查清，從而留下了不少隱患。

土改后縮小區、鄉編制時，下坪村與原片區的上坪、后山、小溪四個村片區改為下坪鄉，鄉政府設在下坪。新配的四大干部（鄉長、農會主任、民兵隊長和財糧文書）基本由原來副職上提，即將原來擔任大溪鄉的副鄉長章舜添、副農會主任鄭本農和副民兵隊長章舜道各提為正職，另找了一個略識字的名叫鄭美的青年擔任財糧文書。這四個人中，只有農會主任鄭本農家住在 10 里外的上坪村，其余三人都在下坪。

解放前，這里的農村田地面積管理很混亂，原因是國民黨統治時期下派到農村丈量地畝的人員營私舞弊，往往看誰請客送禮多，他家的田丈量時面積就被故意弄小，從而形成稅賦負擔不均現象。分鄉后不久，縣財政科就派一個土整工作組下來重新丈量，增加了許多稅賦田畝面積。

由于下坪村地僻人稀，解放初期很少有工作隊光顧，所以農民對人民政府的性質不甚了解，許多人還沿襲解放前的看法，認為這些工作人員是上級政府派來的，對他們像以前對國民黨官員一樣地恭恭敬敬，卻不知道這些工作人員的任務是什么，更不知道他們這些農民的命運將發生根本的改變。

派到下坪鄉的土整工作隊共有四人，其中三個是新招來的臨時助手。領隊的是原國民黨統治時期財政科留用人員陳侯祖。此人 30 多歲，人們習慣叫他“陳組長”。因為是縣政府派來的人，當地農民見他都十分敬畏，這個陳組長也借機擺起高架子來。不過這個人確有超人的記憶力，可以過目不忘。他從帶來的底冊中讀熟一批住戶名字，走訪中慢慢記下來。只要見過一次面，第二天他就能喚出對方的名字并說出家里的大致情況來。農民們都覺得他很厲害，談起他時都豎起大拇指，簡直把他當作神人。村里干部因不知他的來歷，也都對他尊敬有加。因此他就飄飄然，大搖大擺地耍起威風來，常常說一不二，以為自己真是個什么大官。

20 世紀 50 年代這一帶的干部下鄉，還是按舊例套，即往農戶家輪流派飯，然后打條給農戶，由鄉財糧集中向區公所領錢還農戶。每次派飯，農戶家都以大魚大肉侍候。他就得意忘形，隨機大夸?？?，說他熟悉縣里什么什么領導，只要農戶有需要，他什么事都能辦下來。

下坪全村 200 來戶人家，有章、王兩個姓，歷來不和，互相間爭斗、互告現象長期存在。據說章姓 500 年前就來此地定居，人口發展得快，占了全村 85% 以上人口。而王姓才 20 來戶，大部是民國初年前后從彭縣大王鄉遷居來的。

王家有個媳婦，原是從寧縣白家村抱來的童養媳，姓白名燦姑，30 出頭，長得白皙，頗有幾分姿色。有位老先生因老眼昏花，把燦字讀為“仙”，叫聲“白仙姑”，一度引起哄笑。但這個美稱卻被人故意延續下來，成為日常習慣稱呼。此后又因她品行不端，跟許多男人都有染，暗地里被人們叫作“白狐貍”。再后來，更因為她的過度淫蕩，所交男人太多，背地里又被扣上兩個很難聽的綽號：“排長姑”“連長嫂”，意指所交男人已成排成連。她開了一家客棧，專門接待附近縣城的來往商人，生意還算不錯。這個女人的原配丈夫叫王福，因怕老婆出名，被人叫個綽號“縮頭鳥”。他長年離家，在閩北做工。不過此婦來頭不小，解放前與當地附近活動的土匪頭目王益云有染。王土匪大名鼎鼎，國民黨官軍都奈何他不得，因此許多鄉鎮政府官員為保全自己，都暗中與其勾通。解放初期這股土匪活動十分猖獗，土改前后才被我軍民剿滅，匪首王益云也被擊斃。就因這女人解放前后一段時間里，章家人常被王家欺侮，許多事敢怒不敢言。匪首鎮壓后，才算出了一股惡氣。許多受過欺壓的人對這個女人也不時加以譏諷，因此她懷恨在心。

人們有詩曰：

卅齡麗質勝黃花，糖蜜口中藏毒牙。

目善眉慈心似劍，殺人吸血竟如麻。

后來，又因她慣于裝神弄鬼，人們又有詩云：

裝神弄鬼扮仙巫，算命看花又畫符。

賣色騙財謀復辟，腰間仗劍斬凡夫。

1952 年分鄉后，那些土改中選出的村干部就成了鄉干部。前面已說過，除農會主任鄭本農是上坪村外，其余三人都是下坪人。章家人占了主要位置的鄉長、民兵隊長兩職，王家人又受到壓抑，許多人因此心中憤憤不平。

陳組長等四人到村半個多月，由各家輪流供飯。這一天，輪到白燦姑家。白燦姑看到這位縣里來的“大官”，認為機會來了，備了一桌豐盛酒菜款待他們，那三個臨時助手不敢喝酒，吃了一會兒就先走了。白的男人王福外出做工不在家，店里這一夜又沒客人住，原先有個幫工的女孩名白小娟，是她老家白家村找來的，才 13 歲，人們習慣叫她“小丫鬟”，被白安排到外面住，整座店只剩下她和陳兩人。

其實，這并不是一場偶遇，而是白燦姑一伙人精心安排的局，是他們早在幾天前就策劃好的一個巨大陰謀。

下坪村長期是土匪王益云領地，1951 年后土匪雖被剿滅，建立了新的鄉政權，但那些漏網的殘渣余孽并不甘心失敗，時刻都想著卷土重來。今年他們從傳單中了解到蔣介石匪幫要反攻，狂喜不已。他們還從來往客人中獲知目前隔壁彭縣、寧縣土改后，都進行過民主建政，即讓群眾重新投票選舉新的鄉政府，平縣不久也會進行，覺得這是個機會。他們這批人早就對現鄉政權恨之入骨，寄望于建政中能重新換上自家的人馬，尤其希望能掌管民兵武裝。這樣一旦風吹草動，就可伺機而動，走上天云山，恢復昔日威風。他們經過幾番暗中策劃，把這個“宏大”夢想寄托在“大組長”陳侯祖身上，便決定利用白狐貍出招，想方設法把他拉下水。

這個陳侯祖，因名字諧音，背后也被人叫“陳猴子”，他原也是風流場中人物。進鄉半個月來，對白燦姑自然耳有所聞。進店時一看到白，兩人似曾相識，兩對眼睛都直勾勾地互相盯著不愿移動 .，白燦姑是個多么厲害的女人，早把陳猴子的心思猜得八九分，兩人一拍即合。于是白早早地把那個小丫鬟支了出去，她正想利用陳猴子這棵大樹，來實現她的宏大夢謀；而陳猴子這個情場老手，對白的舉動自然也心知肚明。而且此時他早已欲火上焚，難以自制。更主要的是他自認為目前是鄉中老大，無人敢管他，于是愈加放縱起來。兩人開始是言語挑逗，然后步步深入。這時，白狐貍拿出三年陳釀上桌，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互敬，往肚里灌，最后都喝得酩酊大醉，陳根本不想回鄉政府了，他準備這一晚就在這客棧住下。

在陳猴子醉醺醺不省人事之余，白燦姑便向其大行訴苦，說鄉長、民兵隊長的壞話，還說他們常欺侮她，要陳把兩人撤換掉等等。并特別提出，希望在民主換屆選舉中，讓她丈夫的遠房堂兄王老壺（別稱“老狐”）去擔任鄉長。起先陳猴子對此事略現難色，白就說：“你這么大的組長大人，向上面建議換個鄉長，何難之有？”俗話說酒壯慫人膽，加上美色的誘惑，此時的陳猴子色膽包天，不能自已，竟點頭答應幫辦，說待回區、縣匯報后執行。見陳已答應，白燦姑按原先擬定方案，順勢提出更多的要求，不但要求撤換鄉長章舜添，還要將民兵隊長章舜道也換成她自幼情人王老祿（別稱“大鹿”）。此二人，加上不需變動的農會主任鄭本農和財糧鄭美共四人的名單，她都寫在了一張字條上，塞到陳猴子手里，交代他在民主建政時辦。陳猴子饑渴難耐，滿口應承，便一把抱住美人入帳。此時他已經迷迷糊糊，不知所以，隨手便把字條放進褲袋里。一陣淫歡后，躺下去就沉睡過去了。

待東天發白，陳猴子一覺醒來時，發現自己竟赤身裸體躺在白家床上，清醒之后有點驚恐，慌忙穿上衣服，想趁街坊無人時趕回鄉政府，免得被人知道。當白燦姑依依不舍地把陳猴子送出門外，回到店里，欲進房門時，忽然被人雙手攔住，隨即聽到一聲大喝：“好個猴哥白妹的，昨晚上多舒服??！”陳猴子此時尚未走遠，字字聽得真切，頓時走了三魂，丟了七魄，差點癱軟倒地。

此去結局如何，有分教：

天涯海角苦飄零，悔為當初一夜情。

來者竟究是誰？且聽下回分解。